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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1章 天竺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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陌上花開, 兩旁草叢壓道, 小路通向一片竹林, 有清冽水聲從裏面流出, 風吹竹響, 風又愈大了些。

頃刻,從一片翠綠竹林中走出一位青衫道士,道士眉清目秀、形容沈靜,手中托著一件物事,細瞧還能瞧出腿腳上的兩點紅色。

年輕道士步伐看上去並不急促, 然而不過須臾,便行出許遠。年輕道士背著一個竹筐,本是去山上采藥,卻在半路碰到一只灰狐貍, 身上傷勢嚴重, 血跡卻不在附近, 看樣子是跑出遇襲之地很遠。

附近人家都知道這位道士姓許, 剛搬過來不久,與其他人的院子並不挨著, 遠遠隔著一段距離, 卻又不至於瞧不見。

許道士將狐貍抱回家中,覆於榻上, 剛想為其包紮傷口卻受到阻礙,心下明了,原來是只成了精的灰狐, 設下此道屏障不過是為了自保。

他摸了摸小狐貍的耳朵,開口:“我去拿草藥和器具,別亂跑。”

狐貍早就昏迷不醒,已經到了自救無果的境界,哪裏還能亂跑。可許道士聲音好聽,聽上去讓人覺得溫涼溫涼的,似夏天冷好的一杯開水,既不會傷身又不會帶來汗意。

舒服的很。

青衫道士轉入隔壁屋子,拎了一個比采藥筐小了一半的竹筐回來,只見裏面鋪陳著幾層麻布,一層層拿出來,再拆開才看到各種各樣已經曬幹的藥材。

許道士手上拿出最後一個包裹好的麻布,拆開一看,裏面布滿了密密麻麻、粗細不同、大小不一的銀針。

孟一樂只瞅了一眼,就嚇得將手裏的針包扔在桌上了。

孟一樂:【窩草好嚇人!】

432:【慫的不行了都,讓你抱只受傷的狐貍你不敢,讓你給它上藥你又怕針包,你說你還能幹點啥?】

孟一樂:【餵你理解我一下好不好,一個那麽大的竹林,裏面一個人都沒有還雲霧繚繞的,突然在你要經過的路上出現一只布滿血的小東西……嚇的不敢去抱真的是因為我太擔小?】

432沈思了一會兒,得出結論:【也有可能是你聊齋志異看多了。】

孟一樂:【滾,人家上面的狐貍精都是人形的!大美女!不是這樣一個血球!這不專門出來嚇人的嗎,劇組做道具估計都不敢做這麽可怕的血球!】

432沈默了,於是孟一樂也沈默了。

過了一會兒,許道士望著桌子上擺好的藥材,林林總總、琳瑯滿目,剛好圍著灰狐貍圍成了一個圈。

孟一樂:【我不會……】

432:【拿起銀針,看哪好看就紮哪,直到你覺得紮的滿意了就停下來。】

孟一樂:【我覺得……這只灰狐貍不遇到我可能還不會死這麽快。】

孟一樂拿起針包,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。

432跟催命一般地催他:【猶豫啥,猶豫能把它這個倒黴催的給猶豫成好命的狐貍三太子嗎?不要慫,就是幹!】

孟一樂:【你……消停一會兒,我縷縷思路。】

432:【有什麽可怕的,快,動作快!不然沒等你上手它都自己好了!還等?有什麽可等的!隔壁白大娘家的閨女都嫁人了!】

孟一樂:……遇到一個急性子的系統,好煩哦!可它又不準備幫我,不行我受不了這委屈!

青衫道士將針一根根放在油燈上烤了烤,然後旋轉著銀針插進了受傷的灰狐身上,灰狐自身設下的屏障早已經被年輕道士散去,此時受痛卻也沒半點反應。

孟一樂給人紮著紮著就忍不住哭了,一邊吸鼻子一邊心想,這要遭多大的罪啊才會流了滿滿一身血,碰到誰不好,偏偏遇到他這麽個庸醫……

哭到一半,沒用系統勸孟一樂就自己停了下來。

孟一樂一臉驚恐:【這只狐貍是成精的狐貍!】

432十分平靜:【嗯,然後呢。】

孟一樂:【它是不是做了什麽壞事才被搞成這模樣的,比如說吸了哪位書生的精氣啊之類的,然後遭到天譴,或者是被一名大能給拿下了!】

432:【為什麽你腦子裏的故事走向都這麽……嘖,你只需要記住一件事,你是來做任務的。】

孟一樂:【窩草我沒忘,我就是越想越害怕,你說這只狐貍是不是故意裝成這樣的,就等我救它呢,然後趁我半夜睡著把我的精氣給吸走了!媽哎432,你看它是不是正瞅著我呢!】

432:【放心吧少年,我幫你提前檢測過了,它確實已經受傷了,而且快死了。你再磨磨唧唧的,我就只能把這個“快”字給抹掉了。】

孟一樂聞言又趕忙給灰狐貍紮了幾針,直到用去了針包上一半的針之後,青衫道士還在繼續在油燈上燒銀針。

432:【夠了!再紮就成刺猬了!】

孟一樂:【可這根針都燒完,不紮多可惜啊……】

432:【你還記得剛開始讓你紮針時你說過什麽嗎?】

一心沈迷於紮針的孟一樂擺手:【當時年輕不懂事,別理我,正忙著呢,找錯了穴道小心我咬你!】

432:【你給我停下!】

孟一樂:【去去去,一邊玩去!】

432:【你停不停?】

孟一樂聽見432嘴裏的威脅之意,嚇得趕忙扔了手裏的銀針。

年輕道士面上古井無波地站在屋子內,身形頎長,青衫上無一絲皺褶。

孟一樂輕聲對木榻上的小血球道:“好好休息吧,兩個時辰後我再來看你。”收拾好桌上的藥材,便輕撩衣擺,轉身淡然走了出去。

然後,孟一樂又拿著竹筐去山上采藥了,走之前還沒忘了將門窗關好。

兩個時辰後,青衫道士準時回來,但見衣擺和鞋子均已被露水打濕,他倒也不在意,不緊不慢走到院子裏放下竹筐,凈手之後便又將那些藥材拎到正廳內,再看到灰狐貍時,它身上的血跡已經幹透,身上的毛發已經打綹。

孟一樂湊過去第一件事就是探對方的鼻息,感覺到指腹上微弱的氣流,這才猛然松了一口氣。

他真的好怕會把小東西給醫死!

將灰狐身上的銀針盡數拔出,孟一樂將早就燒好的熱水泡上各種藥材,半盞茶後,又往裏面添了井水,用手探了探,水溫宜人,便將狐貍放了進去。

好在狐貍體型不大,是以用一個面盆給他泡著就夠了,途中還要不停往裏面加泡好的藥水,保證水溫恒常,孟一樂看著自己那一個沒有被占用的大浴桶,表示心情很好!

然後屁顛顛回裏間去換袍子了。

到了夜半,青衫道士才將小狐貍從面盆中撈出來,給它裹上了厚厚的衣衫,一步也不敢停,又趕忙抱著灰狐貍進了被窩。

進去之後怕它冷,孟一樂又給它來回換了兩次衣衫,將浸透水的幾件厚袍子替換下來,這才放心的抱著小東西入睡。

表面上已經坦然入睡的孟一樂……

孟一樂:【為什麽他身上沒有傷口?】

432:【我怎麽知道?】

孟一樂半個字也不信他:【滾,你會不知道?!】

432:【我知道也不告訴你!】

孟一樂想起上個世界的事就來氣,不理他了。

半晌,432主動來敲他:【不就是下了飛機才告訴你沙栩風的真實人設嗎……至於生這麽大氣……】

孟一樂:【滾滾滾!】

432:【嘖,現在的宿主一個比一個不好帶。】

孟一樂瞪他。

432梗著脖子回瞪他:【瞪什麽瞪,你就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。】

孟一樂:【……告訴我這個世界攻略目標是誰,是前兩天路過的那位俠客?還是昨天晚上來我房間的那個采花賊,或者是半月前洗澡被我瞧見的那位小少年?】

432:【目標出現系統會有提示,本系統不提供特殊服務謝謝。】

孟一樂:請問你剛剛說的是那個經常延遲提示的系統嗎,科科。信你才有鬼。

又過了一會兒。

孟一樂:【我就問一句,我是個清白的道士,不會到最後突然黑化的那種是吧?】

432將嘴裏還沒點著的煙收回去:【……對。】

孟一樂:【也不會有攻略目標重生、詐屍這種情況出現對吧?】

432將手裏的打火機也踹回兜裏:【……對。】

孟一樂:【更不會有攻略目標一分為二,兩個能同時出現的情況對吧?】

432咽了咽口水:【……對。】

孟一樂:【所以你也不會瞞著做什麽奇怪的勾當對吧?】

432炸了:【我是個清白的系統,什麽時候做過奇怪的勾當了?!】

孟一樂:唔,很好,看來是可以放心了!

第二天,孟一樂聽見公雞打鳴的聲音,悠悠轉醒,他望著還沒亮好的天空,掀開被子下穿上件青衫。

伸手推開窗子,外面的蟲鳴聲便忽的大了一倍,而遠處的天際尚且只露出一抹白。

他將窗子關上,又回身去看受傷的灰狐貍。

昨天到了後半夜他便將狐貍直接抱進懷中暖著,如今小東西身上的毛發已經徹底幹透,摸上去軟軟的,手感異常好。

孟一樂轉去隔壁屋子,拿了一個東西回來,放在小狐貍口中給它含著,囑咐一句:“好好含著,莫吐出來,兩個時辰後我再回來。”這才又背著竹筐出門了。

兩個時辰後,青衫道士背著零星的幾個藥草回來,將竹筐放在院子裏,推開屋門去瞧床上的小東西,看它仍然昏迷著,只是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。

可孟一樂也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裏不一樣,撓了撓頭,又去燒水了。今天還得給小狐貍泡半天的藥浴。

泡完澡又是夜半,眼下帶著抹青色的面癱道士裹著小狐貍上了床,將小東西抱在懷中捂了會兒,然後將他身上裹著的厚袍子扔到床下,直接抱在懷中了。

不能再捂了,會受涼的。小狐貍剛受傷還沒好,再受了涼就真的不能保證能不能救回來了。幹脆就用身子幫它將毛發蒸幹吧,總算是能幹的快點。

其實孟一樂心中想的是,這可是一只成了精的狐貍,說不定抱著小東西睡覺,也能度點仙氣給自己呢!

432冷笑:【小傻逼。】

孟一樂:【過分了昂!】

432:【呵。】

孟一樂:【你說等他好了,看到是我救了他,會不會來報恩啊,就那種把金山銀山都送給我之類的~】

432:【或許吧。】

孟一樂又自己否定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:【它要能變出來金山銀山,也不會受這麽大傷啊!】

432:【有道理。】

孟一樂困得迷迷糊糊地,抱著濕乎乎的小狐貍又睡了。

第二天他不負眾望,成功的感冒了,並且發現自己好像眼花了。

孟一樂:【我眼花的好嚴重啊,覺得小狐貍突然長大了好多。】

432正在嚼薯片,聞言停下:【嗯?】

孟一樂:【前天我抱著他睡覺的時候他只能到我肚臍,怎麽今天感覺他就能到我膝蓋了呢?】

432擦幹凈嘴角和手指:【可能是你眼花了吧。】

鼻塞耳沈的孟一樂:【是吧,我就說嘛……我再睡一覺昂,別吵我。】

432看熱鬧不嫌事大:【哦。】

而在孟一樂迷迷糊糊睡著之後,他懷中的狐貍終於醒轉過來,幽幽睜開了一雙狡黠的眸子,它警惕地打量著面前的人,確定年輕道士是真的睡著了之後,開始慢慢伸展骨骼,改變毛色。

一盞茶後,小灰狐貍突然就變成了大白狐貍,渾身上下的毛發雪白一色,沒半點摻假。忽的,狐貍眉心出現一點紅色,那一抹妖冶的顏色在其身上鮮艷的厲害。

白狐湊近年輕道士的鼻尖,輕輕嗅了嗅,味道很熟悉,是這兩日一直都陪伴著的味道,便又放下心來。它從被窩中鉆出來,跳下床欲走,行至門口卻又忽的頓住。

白狐歪頭瞅著床榻上的人,折回去蹦上床榻,在年輕道士額上點了一下,看到一個符文在其額上閃爍著金光,下一瞬,符文又徹底消失,不見蹤跡。

白狐凝視年輕道士的面龐半晌,這才滿意地轉身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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